如意
(資料圖片)
作者：方萌
（一）
瞧那邊！如意跑來了，肩膀一聳一聳，左搖右擺，如跳“倫巴”一般，頭上三指長的油光光的頭發有的向前歪，有的向左歪，有的直沖向天空，臉色煞白，眼睛一圈如沒刮干凈的豬毛，還泛著鮮紅，眉毛黑的嚇人，像是從頭上薅下一撮頭發揮在了上面，仔細一瞧，他好像，正朝你癟著嘴笑哩，再一看，又像是正對你要哭，那似黑非黑的長褂在腿邊甩來甩去，邊沿上沾滿了干泥，褲子盡管在泥褂下，卻明顯看得出正在往下墜，似乎再跑一步就掉到底了,伸著頭,弓著腰，遠見讓人“退避三舍”,近觀一眼非嘔吐三日不可。
他就是如意，誰看誰都不如意，我從小學就似乎見過這令人“如意”的形象，上了初中，竟然真和如意在一班。
（二）
我那時時刻刻都在注意看他，不僅是因為他的名字特殊,樣特別，更是因為他的舉動與眾不同，開學的第一天，當老師站在講臺上清點人數時，如意才跳著倫巴來到教室門口。一下沖到講臺,差點一下抵在講桌上，又馬上退回去，提起右手做個“卑禮”，口中嘟嘟囔囔的說出“報...告!"全班一陣哄笑，老師一揮手示意讓他到后面去，如意似乎沒看明白，拎著包袱就要擠坐在第一位上，那同學顯然是不肯的,于是又到第二位上，遭到同樣的拒絕后又到第三位上， 第四位上....最后終于在最后一位一個缺腿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我回頭一瞅，他兩手扶著凳子，似乎正朝著我笑哩，我幾乎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轉過頭來。
于是，學校生活再次開始了。
(三)
學習自然比以前緊張多了，我這時才感到小學原來是“玩”過來的。到了初中,那就將是“學”過去了。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如意并不是那種“先天愚型"的笨學生，期中考試竟得了班里第十一名，我們實在不能把他想象成一個優等生，然而又不能把他劃入差生之列。于是班內“階級分化"中如意便成了一個模糊的人，也成了一個突出的人——哪一個“階級”也不愿意容納他。但如意有一個靈活的腦子，這是我們誰都不能否認的。每次上數學課，他總在后面大呼小叫的……大概是在回答老師隨口提出的問題吧，嘰嘰唔唔，結結巴巴，也聽不清在喊些什么，邊喊還邊帶著“表演”:顫腿、晃身、揮臂、舞掌、.....過不了半節課，便聽見后面“撲通”一聲，回頭一看，他那缺腿的凳子又散架了，于是麻利地安裝好,繼續“表演”。
我想象如果他有同桌，那該是怎樣一個能夠忍耐的人，但我馬上想到，他大概從一年級到小學畢業都是沒有同桌的。
(四)
生活中的如意卻又顯得幾分“斯文”，總不太喜歡做多大的動作，倒是常愛接別人的話頭，那次一同學說今天不刷牙了，如意像見到知音一般結結巴巴的說:“彼此彼此，我也不想刷牙了!"那同學立即火冒三丈:“誰跟你‘彼此彼此’?”你連個牙刷還還沒買過哩，看你那牙比路上的黃燈還亮呢!我們都笑起來，如意哼哼兩聲，也咧開嘴笑，露出兩排大黃牙。
不知如意這名字是怎么取的，挺俗，倒也別有新意的，不過將這二字加在他身上,過去一切用“如意"形容的東西都變得垃圾一般了，然而如意自己卻總是很如意的，別人對他的一切諷刺在他看來都好像對他的歡迎，你說:“如意，你褲子掉到底了!”他朝你一笑，兩胳膊夾住褲腰，一扭屁股,便提上去一小截，然后又是一陣哭一般的笑，笑里還夾著聽不清的繞來繞去的話，一會你不理他，他還朝你笑。
我真是詫異像如意這般“樂觀”的人真是不多見了，那次學校發校服，我們第一次見到如意換了新衣裳，似乎頭也不伸了，背也不弓了，褲子也提上去了，我們正在驚訝，他拉上拉鎖，一挺胸，便在宿舍里正步走起來,不知誰不奈煩的說了一聲:“如意你游行呢?”他不吱聲，繼續“正步走”，走了一會，又做起了運動，一蹦一跳,手臂極大限度的揮舞，很像他上課時的“表演”不過沒了那個缺腿了的凳子，他好像自由了許多，不知誰又喊了一聲，如意你跳芭蕾舞呢?他回頭一瞅，咧著嘴笑起來，跳得更歡了。我們也不多驚訝了，各自看各自的書。
(五)
初中生活一閃而過，三年的學過來把其他一切的世界都掩蓋了。中考如一次百米賽跑，瞬間決定了這三年的成敗，我和我的一些同學們如愿升入了二中——這必將又是三年“苦戰”了。
如意呢?那天上數學課的安靜使我想到了如意，初中一別，他似乎在這世上消失了一樣，下課問問同學，同學也恍然記起初中有一個“如意”。有的說如意考上了高中，不知在哪個學校“表演”呢，有的說如意沒再上學，回家去了,有的說如意落榜了,在田里“面朝黃土，背朝天”呢，甚至有個同學說暑假里他們村掉進井里淹死一個人，大概就是如意.....
我們如談閑話般的聊了一會兒，我不知這些是他們親耳所聞，還是編著玩的，大概都是學習學累了吧，不過那個如意,真的從此消失在大家心中……
此時此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大概那缺腿兒的凳子也當垃圾扔了吧。
備注：作者：方萌，寧陽磁窯鎮人，上海外國語大學16級學生會主席，研究生學歷，碩士學位。現在和君咨詢公司，為高級咨詢師，項目經理，上海外國語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校外創業創新項目指導特聘專家。
壹點號 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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