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一直以來都是綜藝節目市場的創作主陣地。如今,越來越多的節目試圖挖掘新生代音樂人,《明日之子》《說唱新世代》《青年派計劃》等都將視角對準了“Z世代”,鼓勵年輕人將自己的經歷和態度化作歌聲,呈現新時代的青年風貌,展現新世代的音樂力量。作為華語樂壇的新生代音樂人,他們相較傳統歌手有著更為突出的特性,從這些節目中似乎可以窺探一二。
多位一體的Z世代唱作人
從前,人們對歌手好壞的判斷在于他唱歌是否好聽,如今,標準再度升級,除了對演唱的高要求之外,還需要他們擁有創作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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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子》系列節目的總冠軍分別是1994年的毛不易、1997年的蔡維澤和00后張鈺琪,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均是集演唱、作詞、作曲于一身的唱作人。毛不易出道至今,已經創作出《像我這樣的人》《消愁》《平凡的一天》等膾炙人口的歌曲,歌詞質樸溫潤,將生活日常娓娓道來,以溫暖細碎的人間煙火撫慰人心。蔡維澤來自中國臺灣,其代表作《象牙舟》詮釋了少年心目中理想的愛情模樣,歌詞頗具意境。“若你無畏結果,我便造一座港口,你想走便走”“十川百海任它游,最后還回港口,而我與你依舊”。他用“港口”喻指愛情的歸屬,將戀人之間的情愫牽絆意象化為流淌的水流,以松弛、從容的心境解讀愛情。在他眼中,愛情不用肝腸寸斷,也不必永恒擁有,一切“執子之手,不用誰掌舵,任緣分流”,憑借超越年紀的釋然、坦然與自然賦予了愛情全新的內涵。00后音樂人張鈺琪有著特別的音色,低音溫柔迷幻,高音嘹亮高亢,在其18歲的年紀創作出的《回答》《outside》等歌曲,無不透露出堅韌灑脫的氣質,這既是她的音樂標簽,也是她作為新時代青年的生命觀體現。
從94到97、再到00,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如今音樂創作的年輕化趨勢,深究背后的原因,大致得益于以下四個方面。
首先是時代賦予的優越生長環境。Z世代是與中國互聯網同步成長的一代,以互聯網原住民的身份肆意徜徉。他們視野開闊,心胸包容,愿意且容易接觸到全球各地的音樂和音樂人,浸潤在豐富多元的音樂流派和風格中,能夠快速建構起屬于自己的音樂體系。
其次是便利的技術條件。基于不斷降低的制作門檻和富有主動意識的追求探索,Z世代音樂人更容易掌握各類音樂知識和技術工具,尤其可以借助某些智能彈唱App實現“做音樂”的權利,以更低的成本、更短的時效完成音樂作品的制作。
再者是他們自身強烈的表達訴求。Z世代是個性與包容并存的一代,這使得他們更加注重自我與他人、社會的互動與聯結,主動關心社會議題,積極投身文明建設。并且,由于Z世代是互聯網時代的主要構成者,他們一方面受惠于互聯網的便利,另一方面也不時遭受著網絡暴力,其成長過程不乏誤解和爭議,因此,他們亟需發聲,通過親自講述實現被誤解到被接納。
最后是被看見的更多可能性。隨著短視頻、直播等新興媒介的崛起,傳統音樂行業的權威性被瓦解,各大社交媒體平臺成為用戶與內容之間的連接中樞。來自B站的UP主Vicky宣宣是一位15歲的初中生,她將自己萌生的一段靈感制作成一首歌曲的全過程記錄了下來,形成《一段旋律怎么變成一首歌》的短視頻,播放量超過2000萬,其原創歌曲《she》更是風靡全網,好評不斷。宣宣的走紅生動詮釋了數字化技術和社交媒體平臺對新生代音樂人的助力,自由的展示平臺和廣闊的傳播互動增強了被看見的多種可能性。
更加關注與喜愛說唱的一代
《中文說唱音樂報告(2022)》指出,出生于2000年及之后的“00后”音樂人占比已超過四分之三,中文說唱音樂迎來更為年輕化、更具創造力和想象力的一代。不可否認,當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關注并喜愛說唱音樂,這也是為什么《中國新說唱》《說唱新世代》《少年說唱企劃》《黑怕女孩》等垂類節目持續火爆的原因。
“說唱”是嘻哈音樂的具體承載方式,帶有強烈的符號所指,集中體現于對反叛精神和參與文化的表征。這與年輕人的內心渴求心照不宣,尤其是流行于說唱圈的標志性話語“keep real”,正是年輕一代對個體個性、真實性和獨特性的強調,他們渴望通過說唱的方式表達多元的觀點,尋求同類圈層,獲取身份認同。
從近年來成功破圈的說唱作品來看,Z世代對于“real”的表達與表現已然向著深度、廣度和厚度精進,從一開始局限個體內心情感和欲望世界,逐漸成長為跳脫個體反叛,具有人文關懷的新生代“時評人”。無論是夏之禹的《We We》、陳近南的《來自世界的惡意》還是于貞的《她和她和她》,都不約而同地將創作內容結合重要關切的社會議題,用隱喻或白描的手法反映社會現狀,豐厚了說唱藝術的邊界與內涵。
說唱音樂流行的另一主要原因是它帶來的參與式文化。盡管從樂理層面來說,說唱音樂仍然有著一定的藝術標準,例如吐字技巧、彈舌技巧、對節奏的精準控制等,但總體而言,說唱音樂的門檻是友好的,其直白有力的歌詞、節奏感鮮明的曲調,能為大眾帶來沉浸式的參與感。質量上乘的說唱作品幾乎都以故事性、場景化的歌詞取勝,演出者利用角色扮演式的對白或第一人稱的視角直抒胸臆,有效消除了流行音樂咬字中的歧義,讓受眾更為直觀地了解和體會創作者的想法。同時,層層遞進的敘事結構引領受眾進入歌曲所表達的具體情境之中,從而勾起相似性回憶,引發共鳴。而流媒體平臺的分享與傳播又不斷拓展著交流場域。
除了受眾的廣泛參與之外,說唱音樂還為多種藝術樣式提供了參與空間,使得Z世代音樂人能夠在多種風格、流派之間嘗試跨界合作,例如土生土長的杭州小伙鐘祺,致力于對方言文化的保護,用吳語演唱的《Love Paradise》被杭州亞運會官方微博轉發點贊;《青年派計劃》中,沈川綺將說唱與美聲創新式融合,配合音樂風格親自動手設計妝造,為受眾呈現了一個具有哥特風的異次元舞臺;二次元少女周君怡跳脫日常拾音技巧,將易拉罐、廢舊鐵皮等生活中的不起眼物品融入進編曲,既是對音樂創作理念的革新,又是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豐富實踐。這些奇妙大膽的融合為說唱音樂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證明了說唱文化的與時俱進。
氛圍感與無力感的較量
由于Z世代自小受到全球化的影響,他們更加追求獨立自主,不輕易隨波逐流,也不停留于對某個固有流派的癡迷,而是擅長運用自我的感知力、創造力探索音樂的多樣性,凸顯小眾意識,這使得他們尤為注重音樂的氛圍感營造。
氛圍感起源于70年代歐美藝術家的實驗音樂Ambient(氛圍音樂),屬于電子音樂的分支,不受詞曲束縛。音樂人可憑借電子合成器對多種聲波結構進行變換組合,從而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這在Z世代音樂人作品中較為常見。例如竇靖童、王源、李浩宇,他們的音樂作品包含大量的電子元素,強調個人思緒的呢喃和抽象情感的抒發,作品整體呈現出迷幻、慵懶的氣息。但與此同時,也暴露出特效音使用頻繁、歌詞空洞乏力、流于形式堆砌等不足。以中國新生代電音制作人代表Panta.Q為例,其作品注重情緒的釋放和旋律的抓耳,游弋在另類與流行中間,凸顯出強烈的個人風格,配之精心設計的動作、神態、造型,有助于舞臺迷幻、性感的氛圍營造。但就歌曲本身而言,歌詞蒼白無力,過于關注聲音呈現的效果,削弱了音樂的本真性,缺乏深度與文學色彩的詞曲使作品容易流于形式化,降低整體藝術水準。
因此,我們一方面鼓勵Z世代音樂人的大膽創新,贊賞他們敢為人先的創作精神,另一方面也需提醒他們注重藝術本真性與氛圍感營造之間的平衡,避免作品的無病呻吟。期待他們為華語樂壇留下一行行精彩的詩篇。
作者:余俊雯(杭州師范大學文化創意與傳媒學院教師,廣播電視藝術學博士)
編輯:范昕
策劃:邵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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