飾演小文的周美君完全沒有表演經驗,但在片中的表現驚艷,被導演稱為“小天才”
文晏執導文藝電影公映,題材獨特口碑上佳,新京報專訪導演談故事主題和幕后拍攝
《嘉年華》 我們還在用古老標準要求女性
NO.551 《嘉年華》 71分
觀影地點:百老匯影城國瑞城店
觀影人數:15人
11月24日全國公映的《嘉年華》是一部完全女性視角的文藝片,故事講述了在一家濱海旅館打工的小米,碰巧成為一起案件的唯一知情者,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她決定保持沉默。然而在經歷了一番掙扎與挫折之后,她終于醒悟,說出事情的真相。本片提名了第74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并于前日榮獲第54屆金馬獎最佳導演。導演文晏曾以制片人的身份參與了金熊獎獲獎影片《白日焰火》,這部電影由她自編自導,她告訴新京報記者:“我想探討的是女性價值的主題,今天的社會對女性仍然充滿了偏見,我們到今天都還在用純潔不純潔這樣非常古老,太過時的標準在要求女孩子,然而同樣的標準卻并不適用于男性。”
故事
依托于關注多年的真實事件
《嘉年華》透過兩個不同年齡段、不同成長背景下的女孩的視角,講述了一名遭遇性侵的女童和另一名探索自身社會位置的少女各自的成長故事,探討良性社會機制的構成,人與人之間達成最終和解的可能性,以及孩子們如何讓成長的煩惱變為成長的契機。
其實導演文晏更為人所熟知的身份是獨立電影的制片人,作品包括曾提名第60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大獎的《夜車》以及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獲獎影片《白日焰火》。她笑稱這都是幫朋友忙才上了制片人的“賊船”。距離她上一部自編自導的電影《水印街》已經過去了4年,《嘉年華》聚焦的仍然是社會問題,只是這一次更尖銳,觸及了國產電影少見的幼女性侵案件。“真正開始寫劇本在2014年夏天左右,中間有兩年的準備時間,拍攝始于2016年。”文晏回憶起劇本的創作過程,“靈感還是源于日常生活中的所見所聞,這一類事情發生挺多的,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關注了一兩年就決定要把它表達出來。然后在網上盡量去搜,盡量去看,開始是做這樣的調查,后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自己想了。”
片名
喧鬧嘉年華與純潔白衣少女
文晏最早是想到中文片名“嘉年華”有美好年華的意思,“這些少女處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結果卻在經歷這樣的事情,而我們現在這么喧囂的世界其實就像天天都在嘉年華一樣,都在狂歡都在熱鬧,有誰真的會關注背后這些需要關注的人和事呢”?當時她覺得這個反差的意象挺符合電影的感覺,但是“嘉年華”本身就是英文音譯過來的,所以翻回英文Carnival的時候就只有狂歡的意思了,缺乏中文賦予它“美好年華”的字面意義。
于是她放棄了直譯。“剛好那個時候在南方海濱城市寫劇本,天天看到海邊一堆一堆拍婚紗照的人,你就覺得,為什么到今天女孩子還是那么喜歡穿白色呢?然后就想起白色象征著純潔。我們到今天都還在用純潔不純潔這樣非常古老,太過時的標準在要求女孩子,然而同樣的標準卻并不適用于男性。甚至是將女孩視作物體,你被侵犯了所以你不再純潔,充滿了偏見。我當時就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意象,既形象,也表達了我這部電影想說的主題。”于是就有了英文片名“Angels Wear White”。
雕塑
現實生活中被“物化”的女性
影片在福建沿海幾個城市取景,劇本初步完成之后文晏在南方好幾個城市都采了景,構造人物的同時也想知道他們會在什么樣的環境中生活。終究她還是最喜歡海邊:“尤其當時想把夢露的意象揉進去,碧海藍天中有一群穿白裙子的女孩子在這里,還有一個這樣的女性雕像立著,非常美。如果我是這個城市的女孩,會很愿意到廣場上去看這個雕像。”
瑪麗蓮·夢露的雕塑是片中最核心的符號,但卻幾乎沒有給過全景。“我覺得不需要給一個過于具象的描述,很多人其實光看到腳就意識到是她,這個雕像也是我故事中的女性角色之一。她象征著一個成熟的美麗的女性,但我們卻帶著世俗的有色眼鏡去注視她,讓她成為一個被物化的性感尤物,甚至是已經被定論,永遠不能”翻案“的。以至于現在很多人想到夢露都很難想象她是一個獨立的,一直在尋求自我的人。”
諷刺的是,國內某南部沿海城市確實有過一尊夢露雕像,最終因是違章建筑而被拆除。文晏也專門考察過,但當地人都不愿意提及此事。“違章建筑是最后被拆除的理由,但實際上是因為當地人覺得裙子飛得太高了有傷風化。很荒誕,我覺得這和我的故事是一樣的。”
幕后
長鏡頭結局180度旋轉
對文晏來說,結尾180度旋轉的長鏡頭是最難拍的。“全片都非常壓抑,就靠最后這一點讓她有所釋放。視覺對比而言,之前的鏡頭都比較緊,有一種封閉感壓迫感——局部的、碎片式的,最后小米走向一個無邊的空間,希望鏡頭給出一種升華的效果。同時也希望打破觀眾的預期,你以為是一個抒情的結局,轉過來的時候讓卡車拖著夢露的雕像趕超小米,對觀眾來說完全是突然給了當頭一棒。”
操作的難點在于,這場戲在公路上拍。文晏跟攝影師反復聊,希望實現一鏡到底。“因為跟拍車只能轉90度,空間有限,所以我們干脆就采取了一個最原始的拍攝方式,攝影師開著三輪電瓶車,非常簡陋的,就可以180度自由旋轉。”這個鏡頭花了一整天才拍出來,涉及各種安全問題、各種調度、節奏銜接,全劇組提心吊膽地拍了一天。“太陽快下山了,我當時非常焦慮,如果這一條不過,一整天就等于白拍了。而且那段時間福建氣候特別不好,天天下雨,后面都是連續的雨天。”
【角色】
所有女角是同一個人
小米的飾演者文淇是本片造型指導王濤介紹的,她被形容為“有一個女孩,挺倔的”。試鏡的時候我就發現她比同年齡小朋友成熟很多,她演小文的戲確實有一點太大了,就讓她試了一下小米,發現很多基本素質都非常好。因為她有一定表演經驗,所以我主要強調她要從外部像這個角色,需要訓練和體驗生活,去旅館打掃衛生,學鋪床等動作。
飾演小文的周美君則完全是海選出來的,當時文晏看了大概一兩千個女孩,周美君完全沒有表演經驗,“一開始真的就不太知道我們到底要讓她干嗎,一直在那兒笑,我們特別崩潰。但是她有一些東西特別吸引我,后來表演真的驚艷到我們,有時候我們在現場眼淚都出來了,她自己還沒事似的。她唯一傷心的就是被剪頭發,她很難過,后來我就在吃飯的時候給她看了珍·茜寶在《筋疲力盡》里面的照片,我說你看這個阿姨美不美的,她說美的,我說你看她頭發比你還短,她說是啊,那我說其實你也很美,她說還行吧。”
片中除了小米和小文,還有劉威葳飾演的小文母親,彭靜飾演的酒店前臺莉莉,史可飾演的女律師,文晏表示其實片中這些角色都是同一個女人,只是處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我最先想的是兩個主角的女孩互為鏡像可以相互轉換,但是寫著寫著就發現其實你跟里面的每個女性都有可能在生命的某個階段發生重疊,表象上我們可能面對很多不同的問題,但女性主題的核心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