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晚的西子湖畔陰雨綿綿，斑駁的燈影中展現著這座江南城市的別樣風韻。晚上9時，新新飯店2樓會議室傳來一位老者的動情講述。他身著古銅色的中式上衣，精神矍鑠，神采奕奕，眉宇之間，談吐之中，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他便是年過八旬的當代著名作家白先勇。
12月7日晚，他將出席在郁達夫故鄉富陽舉行的第五屆郁達夫小說獎頒獎典禮。經過數輪投票，王安憶《向西，向西，向南》、白先勇《Silent Night》分獲中篇小說獎和短篇小說獎。12月4日晚，記者和白先勇面對面，在近一個小時的訪談里，他談到了文學創作，也說起了近年來一直孜孜不倦耕耘著的傳統文化推廣和研究。
人文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很意外，也很難得。”對于這次獲獎，白先勇感慨道。
有人說，今年獲獎的白先勇是最具郁達夫氣質的小說家。他聽后欣喜地說，郁達夫是他最早接觸的作家之一，“我中學時期就開始看郁達夫的作品了”，如果要說上世紀30年代最好的小說，他會選擇郁達夫的《過去》。
在他看來，相比于長篇和中篇小說，短篇小說更接近于詩，短小精悍又不失風韻，讓人回味無窮。
白先勇對中國文學的熱愛始自兒時。他從小就喜愛中國的民間文學和經典文學，閱讀了大量的中國民間故事和經典作品。《薛仁貴征東》《樊梨花征西》《蜀山劍俠傳》，巴金的《家》《春》《秋》，《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特別是《紅樓夢》，都是他喜愛熟讀的作品。在大學時代，由于受西方現代文學思潮的影響，白先勇開始閱讀和介紹西方現代派作家的作品，在創作上也開始模仿西方文學。但是畢業后加入美國愛荷華創作學習班，他又把自己的注意力轉向了中國的歷史文化和文學的研究。對中國民間故事和中國經典文學的喜愛，使他具有比較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學素養。
“人文教育應該從娃娃抓起。”白先勇說，文學、文字的根基要從小就打下，背唐詩、讀宋詞，應該讓孩子們從小感受文學的魅力。
表演藝術要有年輕觀眾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蓮步輕移便是分花拂柳，眼波一轉望斷三生情路。昆曲之美“流麗悠遠，聽之最足蕩人”。談到《牡丹亭》，談到昆曲，白先勇興奮地說，《牡丹亭》上承“西廂”，下啟“紅樓”，是中國傳統文學的一座高峰，應該被傳承下去。
除了著書立作，白先勇也是一名昆曲藝術家、是香港中文大學“昆曲研究推廣計劃”榮譽主任。他一手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紅極一時，在年輕人里引發了昆曲熱。從2004年到現在，青春版《牡丹亭》在各大高校不斷受到廣泛好評。
談到青春版《牡丹亭》一次次在舞臺上的閃亮登場，白先勇的臉上洋溢起欣慰的神情，他說：“當年，我的目的是訓練青年演員，喚起青年觀眾重新欣賞傳統文化和傳統劇種，現在這個愿望基本上實現了。我覺得最感動的一刻，就是跟著學生們一起看戲，看著他們投入其中，看著他們與傳統文化產生交流。”
“表演藝術一定要有年輕觀眾，沒有年輕觀眾是沒有未來的。”他說，青春版《牡丹亭》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進校園”。學生是昆曲最重要的觀眾，尤其是大學生。
昆曲不僅要進校園演出，還要在校園扎根。今年4月，教育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昆曲)傳承基地在北大掛牌，“昆曲傳承計劃”在北大開展長達10年，后來還設立了“北京大學昆曲傳承與研究中心”。白先勇猶記得，2017年，校園版《牡丹亭》在北京海選演員，16所高校的百余名學生參與其中，他們中有法律專業的，有哲學專業的，還有計算機專業的，讓他很意外。今年4月，作為北京大學120周年校慶演出節目，2017北京文化藝術基金資助項目校園傳承版《牡丹亭》在北大首演。學生們近乎專業級的表演讓他喜出望外。“昆曲是高難度的表演藝術，這些學生既聰明又肯下功夫。”
事實上，《牡丹亭》并非唯一的成功案例，《牡丹亭》之外，白先勇還制作了青春版《玉簪記》《白羅衫》，一樣廣受歡迎。
傳統文化必將重放光芒
“每一個民族的傳統文化都是一種代代傳承的DNA，他們給今人提供靈感，也在有形無形地影響著我們的生活。”白先勇說。
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當下，越來越多的人更偏愛網絡閱讀，文學似乎正在逐漸脫離現代人的精神軌道，那么，傳統文學的陣地還會存在嗎?文學之路又在何方?在白先勇看來，文學、藝術是千秋之事。他相信，在碎片化的網絡時代，還是會有人一心專注于文學創作，“真正的藝術家不會為市場和外界環境所誘惑，他們會用筆去記錄人性，體察世間冷暖”。
在白先勇的世界里，《紅樓夢》和昆曲是文學和藝術的標桿。他說，《紅樓夢》是天下第一奇書，是一本中華傳統文化的百科全書。從五六歲知道《紅樓夢》，到十幾歲懵懵懂懂讀《紅樓夢》，再到如今白發如雪，他讀了一輩子《紅樓夢》。這些年，在越來越多的場合，總能看到他向不同的人推介《紅樓夢》和昆曲，由此，他也多了個“昆曲義工”的頭銜。這次來杭，他也不忘昆曲推廣。12月5日晚，他走進了杭州師范大學倉前校區恕園7號樓報告廳，為師生們帶來昆劇講座《一個人的“文藝復興”——從青春版到校園版的昆曲復興運動》。他希望，大家都可以融入其中，感受昆曲的魅力，以傳統和現代的眼光欣賞昆曲新美學。
在白先勇看來，一出戲不僅只是一出戲，而是閃耀幾千年的燦爛傳統文化，“傳統文化將在21世紀的舞臺上重放光芒。”他說。(劉慧 俞吉吉)
關鍵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