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輝
前文說了2022年上半年的開卷市場報告,其中圖書整體零售市場同比下降13.8%,實體書店同比下降了39.7%,網店渠道同比下降了5.8%,但短視頻電商則同比上升了60%。如果和2019年相比,則零售市場比2019年下降了12.8%。網店渠道比2019年僅微漲3.6%,實體書店與2019年相比則是下降了51.8%。一方面是其他圖書銷售渠道的大幅度下滑,另一方面則是短視頻電商的飛速崛起,一消一長,未來幾年的渠道分化趨勢已定。
面對銷售渠道的重新洗牌,作為出版業上游的出版機構能否抓住機遇,建立自有的銷售渠道,把曾經丟失的渠道話語權重新奪回呢?我認為答案是否定的。沒戲(這里的出版機構主要指國營的出版社,但也包含一部分民營出版公司)。當然,這里所說的都是行業總體的趨勢,而非個例。這么多出版社和出版公司總會有做得好可以脫穎而出的,但我們要探討的是宏觀的趨勢和普遍的規律,而非個例。如果有個例去杠,那您開心就好,您說的都對。
【資料圖】
我們先回溯一下出版機構自營渠道的發展歷程。早期,作為國營企業的出版社有硬性規定,每個出版社都要有自己的讀者服務部的(門市部)。改革開放后,走向市場經濟,出版社必須設立讀者服務部的硬性規定也就取消了。不過經過大浪洗刷,絕大部分出版社的讀者服務部在市場競爭中則慢慢消失掉了。雖然還有一些社的讀者服務部仍在,但其中做得好的,可以盈利的則寥寥無幾,絕大部分屬于形式大于意義的狀態。
然后我們來看淘寶、天貓、京東、亞馬遜等網店平臺興起后的自營店、第三方店。在這局市場渠道的重新洗牌中,許多出版社雖然意識到了這些渠道的重要性,投入了對于本行業來說相對多一點的資金和人力去運營自營店、第三方店,但做得好的仍然并非多數。很多出版機構本沒有多少實力,在投入一定資金和精力后,并非見到期望的利益回報則選擇了退出或者轉包。現在能持續做下來,并能盈利的仍然非常有限。
畫面再轉到這幾年快速崛起的短視頻電商、直播帶貨,許多出版機構也在投入與嘗試,但一如既往的仍是做不好的多,做的好的少。為什么?既然幾輪機會都如此,那問題肯定不是出在了市場上,問題的根源實則是出版機構自身的先天缺陷。
從實體店壟斷,到后來網店平臺的壟斷,在每次具有深遠和巨大影響的市場變革中,出版機構雖然也有嘗試,但最終大都鎩羽而歸,白忙活一場。一方面對渠道壟斷后的話語權缺失忿忿不平,一方面對于新的市場機遇又力不從心。最后,只能如同怨婦一般,一方面咒怨渠道的不公,一方面又死皮賴臉追著給對方發貨。您求著別人賣自己的貨,別人還要按您的條件玩,這不就是土匪的邏輯嘛?
每次的市場重塑,出版機構都會有所嘗試,說明大家不是沒有看到機會,但每次都徒勞無功,只能說是自身有缺陷讓自己抓不住機會。現在又到了新的一次市場重塑窗口,但出版機構的努力依然顯得蒼白無力。
這里的先天不足是什么?其實因素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不足就是窮癌晚期(窮也是自身先天缺陷造成的)。貧賤夫妻百事哀,行業也不例外。大家試想,如果出版機構里的某人直播帶貨做的好,能年入幾十萬、幾百萬,那人家為什么還要留在你這做出版?人家專職帶貨,不讓中間商賺差價好不好?投入個百八十萬都哆嗦的行業,你怎么和其他動輒幾千萬幾億投資的企業競爭?分配機制不行,又沒本錢打造IP,那您玩什么?
窮是根本,從窮會衍生出無限多的問題。比如實體店時代的讀者服務部,我們可以看到很多讀者服務部,晚開早關,周末不營業。就算開門,里邊的工作人員也都是懶懶散散,摸魚混日子。為什么?因為讀者服務部不賺錢,所以自然就收入低。收入低還好好干活,員工也不傻,所以混唄。最后許多讀者服務部就成為各出版機構安排老弱婦孺、待退休、待安置人員的理想部門。但又因為是安排在這的許多都是混日子的人,那門店的生意就會更加慘淡,陷入惡性循環。最后,出版機構實在負擔不起,干脆關門了事。但門市部真的不賺錢嘛?大家可以看看同期的個體書店。實體店沒客流了,就換到淘寶、天貓,一樣賣。反正還在一天,就有一天的賺錢方法。因為盈虧是自己的,所以才有動力好好干。
再比如網店時代的自營平臺,大部分出版機構經營的自營店,其效益也是遠比不過民營書店。按理說自己出書自己賣書,沒有中間商賺差價,應該利潤更高,效益更好吧?但很多時候還真不是。比如出版社上班時間是朝九晚五,周末雙休,但一般銷售高峰時段則是工作日的18-22點及周末。那休息時間誰負責盯后臺,誰負責答疑解惑,誰負責整理訂單及時發貨?你讓負責自營店的人加班,這個不合適吧?您能給多少錢?給少了人家不干,給多了,一個是你給不起,另外其他部門的人也不干,對不?除非包干、承包這類管理模式,經營效益和工作積極性才會有所改觀,但不徹底分賬,也意義有限。做不好就混著,做好了,人家為什么不單干?
因為窮,所以薪酬與績效就成為無法解決的死結。比如國企有工資帽,也就是工資總額的限制。就算你創造利潤再多,但企業沒有了工資額度,就不可能多發你。就算有額度,也要平衡內部各部門,不可能讓新渠道平臺過多,造成內部失衡。試想傳統發行、編輯,年薪十幾萬,您做新平臺年收入幾十萬,那出版機構肯定會起內訌,最后就算做得好的買賣也必定會被自己人攪和黃了。
窮為根本,再加上因為窮而造成的利益無法合理、有效、獨立的分配,那自然每次對于新平臺的開拓都會難以成功。在這一點上民營公司會相對好很多,但只是好很多,并不是沒有問題。因為公司和老板的存在實際就是中間商吃差價。如果一個人可以靠自身能力把新渠道、新平臺經營的很好,甚至在直播上直接上陣,那他如果脫離你這個平臺是不是會收入更高?當然,很多人的成功還是有依附于平臺的因素,但在新媒體、新商業模式下,這種依附關系越來越弱,許多人離開出版機構后還能更好,所以出版機構你用誰怎么去做直播?
我們可以看看實體書店時代,有幾個出版機構直營的書店崛起了?網店時代,有幾個出版機構的自營店超過了平臺直發?到現在那些圖書的帶貨達人,有出版機構自己的員工嘛?所以分配體制不變,利益規則不打破,那出版機構在這次的市場重塑中,依然是被排擠掉,依然是邊緣化,沒有話語權。
那怎么辦?要換思路,出版機構為什么要做經營而不能做投資呢?既然你自己做不好,那你可以去投資去培育主播對不?你可以做主播的孵化工作室對不?對于個人要想成長為有一定帶貨能力的主播也需要一定的資本、人力、技術的幫助與支持。僅靠個人的能力,其成功的概率也會減少。那出版機構正好可以以獨立公司、獨立項目、獨立分成的模式,與主播合作。出版機構作為投資方,并不參與操作(放心你一摻和,這事準黃),只負責出錢出支持等分紅。而帶貨主播則與出版機構合資分股,按比例共擔風險,共享利潤。這種風險投資不可能單單成功,會有很大的失敗比例。作為投資方,如何容錯,如何算賬也是個難解的問題。但只有如此,才會在這次以及未來的市場重塑中抓住機會,得到真正的發展。
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你做不好,那投資給做得好的人就是。如果事事都要自己來,那最后只能是出版也做不好,銷售也沒戲。人不能貪心,人要根據自己的實力、能力知道舍得,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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