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冷寂的夜晚，一個面貌猙獰的厲鬼，在五個可愛的小鬼陪伴下，吹吹打打地送一位年輕女子出嫁……這是河北梆子代表劇目《鐘馗》中著名的“嫁妹”一折的情節(jié)，丑與美，冷與熱，鬼與人，原本極其鮮明的反差，在河北梆子名家、國家一級演員吳桂云的精彩演繹下，匪夷所思地融為了一體。
《鐘馗》劇照 。
(相關(guān)資料圖)
用情詮釋 有血有肉的鐘馗
吳桂云記得很清楚，她是1997年9月14日離開北京梆子團(tuán)正式調(diào)到河北梆子劇院，這也是吳桂云父親的遺愿，“我父親是個老梆子迷，他是農(nóng)歷1996年臘月二十五去世的，彌留之際拉著我的手說，北京不是誕生鐘馗的地方啊，只有咱們河北才有這個土壤。”
到了河北梆子劇院之后，吳桂云對角色的琢磨更加用心，最終塑造出一個感情豐富的鐘馗，一個有情有義的鐘馗。“我演了30年鐘馗，大家都說演得好演得像。為什么？鐘馗外貌很丑，難道我很丑嗎？顯然不是，而是鐘馗身上那種浩然正氣的精神。”吳桂云說道。
在“院試”一折，被無故奪去功名的鐘馗，寫完“一樹梅花一樹詩”之后，痛斥“奸臣當(dāng)?shù)朗虏还薄＿@里有大段的念白和唱詞，吳桂云演繹得聲情并茂，鏗鏘有力，輕重分明，句句飽含著憤恨與不滿，把鐘馗剛烈的性格推向極致。“人們?yōu)槭裁聪矚g鐘馗？因?yàn)樗庑纹娉螅瑑?nèi)心奇美，因?yàn)樗恼x感，還有國家情、朋友情、兄妹情。他撞柱身亡，是為了告誡天下；他成了捉鬼大神，斬妖除魔，這承載著普通百姓的心理寄托與美好愿望。”
“嫁妹”是鐘馗這部戲的重中之重，也是他在人世間最后的心愿，占據(jù)了全劇幾乎一半的篇幅，分為“行路”“說嫁”和“送妹”三折。“行路”一折，鐘馗載歌載舞，興高采烈地帶著五個小鬼去給妹妹報喜。“一路長風(fēng)伴我行”之后，“說嫁”的鐘馗重返故園舊土，卻物是人非，近鄉(xiāng)情更怯，“有心把門叫，又恐妹受驚，未語淚先淌，暗呀暗吞聲”，眼中充滿了柔情。當(dāng)妹妹問他緣何“俊雅奇男子，回家貌猙獰”之時，他一邊悲憤交加一邊安慰妹妹“且喜今日又相逢”。最后的“送妹”，鐘馗要告別人間“斬妖除魔志平生”了，吳桂云把那種生離死別的真實(shí)情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哎呀賢妹，吾愿足矣，告辭了”，他勸妹妹“大喜之日莫要落淚”，自己卻情到極致難忍嗚咽，只能“哈哈，哈哈”大笑兩聲故作掩飾，讓觀眾無不動容。
吳桂云說，舞臺上的藝術(shù)形象，如果想演鮮活，必須有生活中的磨礪，并從中汲取營養(yǎng)，“父親去世，讓我突然體會到了陰陽兩隔的痛苦，到了舞臺上，就可以很好地表現(xiàn)出來，因?yàn)槟憬?jīng)歷過了。”
尋找鐘馗的接班人
不知不覺中，吳桂云已經(jīng)從藝40年，與鐘馗結(jié)緣也足足30年，為了把《鐘馗》這部戲傳承下去，她早就在尋覓下一代合適的鐘馗人選，但都因種種原因未能如愿，“希望什么時候天上能掉下來一個吧”。
為什么鐘馗這個角色如此難找？
吳桂云說，首先，河北梆子難度比較大，成才周期更長，不容易普及，導(dǎo)致后備人才相對欠缺，“即使練上兩三年，可能也唱不好一段呢。”其次，要想演好鐘馗，必須文武雙全，“省里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也挺重視，見了我就問收學(xué)生嗎，我說收，只要條件符合絕對毫無保留，但如果不合適，也別耽誤了人家。”
尋覓了多年之后，天上果然“掉下來了一個鐘馗”。10月22日，吳桂云戲劇家工作室揭牌儀式當(dāng)天，她收國家一級演員郝士超為徒。郝士超是河北梆子劇院非常優(yōu)秀的青年演員，品性忠淳，本性善良，在藝術(shù)的追求上勤勉刻苦，執(zhí)著以對。吳桂云說：“他文武雙全，特別是武戲沒得挑，扎實(shí)、規(guī)范、漂亮、瀟灑、帥氣，嗓子也非常好。但是有了好嗓子，能夠會唱、唱好更不容易，下一步計劃在文戲方面給他下點(diǎn)功夫，如果他能夠把文戲突破，將會是非常非常棒的演員。”
鐘馗這部戲，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演出了2000多場，而且每演必火。吳桂云說，作為河北人，應(yīng)該至少去現(xiàn)場看一次鐘馗的演出，“這部戲老少皆宜，不缺行當(dāng)，不管什么樣的觀眾群體，都能從中找到樂趣。小孩子喜歡看吐火翻跟頭，看五個小鬼；青少年看故事；成年人看內(nèi)涵。外國人也可以看，他有可能聽不懂唱什么，但藝術(shù)沒有國界，通過動作、臉譜、舞蹈、表情、音樂等方面也能看出味道，這就是戲曲的獨(dú)特性。”
吳桂云（右）給弟子郝士超說戲。
感謝愛人的一路陪伴
吳桂云說，一路走來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但最感謝的是愛人扈曉波，“可以說，沒有他的幫助，就沒有我今天的成就。”
扈曉波同樣是國家一級演員，而且功底扎實(shí)，是劇團(tuán)的“戲包袱”。回憶起和吳桂云的相識相戀，他直言自己“高攀了”，“我當(dāng)時到處搭班，屬于臨時工，而人家是正式工。我到了她所在的梆子團(tuán)，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我發(fā)現(xiàn)這個小姑娘專業(yè)能力挺好，人也真誠善良，就試著和她交往。”
吳桂云說，起初家里不同意兩人交往，經(jīng)過幾番考驗(yàn)之后才松了口。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扈曉波不但戲曲方面文武雙全，而且腦子靈活，“跟著他肯定能吃上飯”。原來，扈曉波借著演出的機(jī)會，還做了一些小生意，“我把標(biāo)點(diǎn)符號的用法啊，數(shù)學(xué)的各種公式啊，都印到相紙上面，然后去周邊村里的中小學(xué)門口賣，很快就被搶光了，一天大約賺30塊錢吧，那個時候算‘土豪’了。”回憶起往事，扈曉波頗有些得意。
扈曉波和吳桂云夫妻倆搭過很多戲，比如《轅門斬子》中，吳桂云的楊六郎，扈曉波的八賢王趙德芳；《貍貓換太子》中，吳桂云的陳琳，扈曉波的宋真宗趙恒。而在《鐘馗》中，扈曉波簡直就是萬金油，里面的角色，除了鐘馗和妹妹鐘梅英外，其他角色他全演過，“徐伯群，老生，我的行當(dāng)；楊國松，白臉，演過；還有五個小鬼，缺哪個我補(bǔ)哪個，咱是武戲出身啊，都能演。在北京有一次演《鐘馗》，扮演驢夫鬼的突然來不了，找我救急，這個角色多少動作呀，包括翻大桌子，我說行，說來就來。所以別人都說，這個鐘馗就是你們的孩子啊。”扈曉波說道。
從藝40年，從沒有離開戲曲舞臺，一出鐘馗演了30年，“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底，不管多難都要做下去。為了鐘馗，我確實(shí)付出了很多，但得到的更多，所以也沒有什么遺憾。” （燕趙都市報縱覽新聞記者 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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